妄想暴走S

伞修伞主；杂食；伞本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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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修伞】Eyes On Me - 1

苏沐秋坐在圆形卡座的中央，这是夜店最高级VIP才能享受的“观景”位，躁动的声浪和热潮在他脚下翻滚，他只是端着酒杯静静欣赏这一切。

他每周会有一两天呆在这里，从下班之后一直待到后半夜，但他并不觉得这里的酒好喝，每次点上几杯都是为了避免蹭座的嫌疑，那些酒多半是被前来搭讪的人喝掉的。他也不排斥被搭讪者环绕，只要那些人别跟他有肢体接触。久而久之有些熟脸自发担当他的发言人，告诉那些新来的，只要不动手动脚，苏哥会搭理你两句甚至请你喝酒。

好几个这样的高台卡座连成一排，苏沐秋喜欢呆在靠边的位置，老板也喜欢让他呆在那里，这里能被台下的人看到。从后场走到前场，可以欣赏到他从后脑勺到正脸各个角度的英俊。苏沐秋并不是这里的超级VIP，他只是因为长得好，而被老板当成活招牌，或者说活靶子，用来吸引猎艳的男男女女。

他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百无聊赖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样子，还有人问过他是不是老板专门请来的，苏沐秋只冷哼了一声，回了句他请不起。既不是托儿，又不喝酒，还从不下场和任何人互动，他就像等着被谁搭讪，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。有熟客调侃他在等一个不会来的人，当然了，苏沐秋对此说法同样嗤之以鼻。

叶修推开舞池里扭动身躯的男男女女，动作尽量不着痕迹。这里光线昏暗，人又多，还吵。他今天要抓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，如非必要他不想在人群里动手。那家伙似乎非常享受低等的人类在他身边惊慌失措的样子，拿着酒瓶耀武扬威横冲直撞。他在舞池里闲晃，可能是在寻找猎物。按照之前的作案规律，他选定猎物之后会拖去僻静处享用，叶修默默跟在后面，等待着机会。

暴虐者往往缺乏耐心，不多时就见那家伙视线向上，定格在场中央的高台卡座区域，眼神里尽是凶狠和玩味。叶修熟悉那种眼神，除了暴力和饥饿之外他们还想找点别的刺激解解闷，这让叶修差点就地动手，但他忍住了。那家伙看得时间稍久，这让老警察察觉出反常。

叶修看向同一个方向，首先注意到那儿地形简单直白，然后发现高台上坐着个特别的身影。叶修知道为什么那家伙会盯上那儿了，就连他自己也被抓住了目光。气质，也许是那个人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原因。他肩膀放松，脊背却挺得笔直，身前人的纵情说笑和震耳欲聋的音乐都不能让他兴奋，炫彩迷幻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也只能折射出大理石像般冷硬的轮廓。如果他没有坐在高级VIP区还端着酒，叶修会以为他是来查税的。当然，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类并不能真的获得叶修的关注，但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魅魔可以。

叶修的追捕对象举起手里的酒瓶猛灌了一口，继而粗暴地拨开人群，像条捕食的猎狗直奔卡座而去。叶修沿着他蹚出的路线，慢慢跟上，这会儿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了。那家伙找魅魔的麻烦总好过找人类，并且他知道那家伙在打什么主意。这在恶魔中不是什么新鲜事，有时候甚至会变成各取所需的愉快交易。不过今天这个魅魔，叶修可以肯定，自己要抓的那家伙绝不是他的菜。

今天的舞池很闹，并不是音量比往常大，而是总有一些苏沐秋不喜欢的杂音混迹其中。那些杂音和人们找乐子追逐欲望的气息不同，粗野而无序，非常烦人。他向场下望去，只是不经意的一瞥，却和远远的一个人对上了视线。苏沐秋有点特殊能力，是他能够无视各种潜在危险的本钱，比如即使夜店里非常昏暗还有五彩激光扰乱视线，他依然可以看清对方的黑色眼睛和表情。那人在一堆扭动的肢体里站得笔直，眼神冷静得仿佛在看书，充满了计算与思考的光。那神情很特别，但有些烦人——让苏沐秋想到谈合同时的甲方。那人似乎微笑了一下，随即在人群中继续散步一般地行走。苏沐秋被身边人的呼喊拉回眼前，再去看时已经找不到那人的踪迹了。

身边的四男两女正在玩国王游戏，都喝的差不多了，国王的指令基本围绕着接吻抚摸人肉钢管之类的下达。苏沐秋自然是不参与的，但他也在享受其中只属于自己的乐趣。两个男孩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，其他人在起哄，苏沐秋垂下眼睛呷了口酒——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咽的下去这里的酒。

突然靠外侧的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，甚至都没能被DJ的炸场盖过去，直扎进耳朵，让不管是亲着的，还是起哄的瞬间一齐清醒了。他们这个卡座仿佛一时间被封闭起来，有着隔绝于世的死寂。

卡座入口站着个男人，或许用野兽去指代更能表达他所带来的压迫感。他满身酒气，凶神恶煞，脸上的笑容充满恶意。靠近外围的几人不自觉地向最里侧的苏沐秋靠近，尽力离那人远一点，但那人自从出现起就一直死死盯着苏沐秋，只盯着他一人。

夜店有杀过人的黑社会不稀奇，苏沐秋碰上也不觉得害怕。但这次不同，那人身上带着的腥臭气味已不似人类。苏沐秋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特别，但直觉告诉他此人恐怕和他一样有点特殊的能力。

而且，这人大概经常用那能力干点什么出格事。

苏沐秋汗毛和发根都立了起来，他手心出汗，强硬地回瞪对方的同时抓住了桌上的酒瓶。

那人嘿嘿笑着又上前两步，他比想象中更加高大，落下的阴影几乎把他们罩住，他长到不太正常的舌头舔了舔嘴，有些口水流了下来。顾不上恶心，苏沐秋从身边人手里拽出自己的衣服。那人伸出树根一般的手臂向苏沐秋抓来，那巨大的手恐怕能把他的头捏碎。苏沐秋瞅准他身体前倾重心移动的那一刻，猛得后靠踩住茶几边缘死命蹬了出去。那人被撞得一震，如苏沐秋所料般并没有摔倒。苏沐秋抢步上前，扭动腰腹用上全身的力气从下往上把酒瓶抡了出去。砰得一声钝响之后是酒瓶碎裂的清脆声音，那人被砸中下巴终于向后倒去，手臂在空中胡乱摆动以保持平衡。苏沐秋趁他空档大开，把手里半截满是尖刺的酒瓶抛起来调了个方向，顺势往那人身上扎去。没想到对方到底不是省油的灯，后撤一步随即站稳，胳膊横在眼前轻松挡住酒瓶，那些刺甚至都没能扎进去。苏沐秋知道不妙，但扎下去的时候没留力，收不住惯性，余光中那人另一只手从侧面直掐他脖子。

苏沐秋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越来越近，又越来越远。

和酒瓶对抗的力量突然后撤，苏沐秋向前栽去，眼前一晃就发现那人直直跪了下去，而自己拿酒瓶的手却被人托住了手腕，再一个轻巧的力道，自己就站直了身体。

如果说有什么比这化险为夷的一刻更让人心潮澎湃，那就是托住他的手指了。

但那手指很快离开，苏沐秋被一瞬间的接触刺激得晕头转向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
那个可怕的男人现在双手被铐在身后，歪倒在地，似乎已经失去意识。而铐住他的那个人，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，卡座里其他人一齐发出欢呼和赞叹。

“没事了，警察办案。都去别处玩吧。”警察对他们说。

“你留下。”警察对苏沐秋说。

苏沐秋定了定神，脑子还不太能处理当下的情况。他感觉哪哪都是BUG，以至于不知从何下手。

“身份证呢？拿出来。”警官说。

苏沐秋楞了一下，掏出来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就是那个在舞池里散步的人。他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，发现离近了看也还是一样那德行，越看越像甲方。

“苏沐秋。”警官对着身份证念，念完还给他，“上这干嘛来？”

这话问的就没头没脑，难道还有人上夜店晚自习么。“玩啊。”苏沐秋说。

“就你自己来的？”

“就我自己。”苏沐秋老实回答，却倍感怪异，“警官我跟这人不认识！是他突然冲过来要抓我，感觉脑子不太正常，要不是我反应快，搞不好已经挂彩了！”

“呵呵。”警官笑得阴阳怪气，没等苏沐秋发作，接着又说，“怎么这么多人就挑你下手啊？”

苏沐秋光火：“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挑我下手！每天晚上跑来跪舔我的人都排到楼梯下面，我怎么知道他们就挑我下手？！”

“还有其他人要打你？”警官问。

苏沐秋吐血：“其他人没要打我！而且虽然他先找我麻烦，但被打的可是他！”

“你打他这我倒是看见了。”

苏沐秋哑火，靠，他跟警察嘚瑟什么打人。

“苏沐秋是吧。”警官拿个小本子也不知道记什么，“今儿晚上没空了，过两天需要你配合过来做个笔录。我姓叶，你记下我电话，到时候我通知你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别光哦啊，手机拿出来，我报你记。”

苏沐秋翻了个大白眼，拿出手机记下号码，还被提醒添加到通讯录，并且被迫拨了一次。

“我严肃提醒你，记得接电话，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情况是公民的义务。”

“知道了，叶警官。”苏沐秋没好气。

叶警官提起倒在地上的男人，那个玻璃碴都伤不到的男人在他手里就像是泡沫做的，除了有点占地方，仿佛都没什么重量。苏沐秋虽然感受不到这警察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，但这力量的差距也让他不敢造次。

“嗯，别干坏事啊。”叶警官走前不忘提醒。

“遵纪守法也是公民的义务我知道！谢谢你！再见！”

叶修把那个叫苏沐秋的魅魔约出来是在两天后。理论上不应该拖这么久，不过一方面那个杀人犯的案子更急，另一方面是魅魔的危险程度向来垫底。不是没有过魅魔吸死人，不过他们更倾向于可持续发展，而且常常出现两厢情愿的状况搞得他们警察很尴尬。张新杰查了整个东部的记录，确认没有苏沐秋这号魅魔。没登记的可能不多，要么就是刚上岸没多久，要么就是谁特意插的钉子，其他的可能性和威胁都微乎其微。现在和平年代，不管哪边都懒得搞事情，要不一个个混的都越来越像人类。苦逼的人民警察叶修同志，审讯加写报告通了两天宵，上午小睡了一会儿，刚醒就安排上了苏沐秋的谈话。

电话有一会儿没被接起来，叶修心下祈祷可别上来就跑，那后面几天又休息不成了。还好在自动挂断之前，对方接了起来。

苏沐秋语气不善，没什么耐心，但还算配合，听声音似乎在安静的室内，答应午饭时间出来聊聊。不过当叶修提出在某个连锁咖啡馆见面时，他表现出了犹疑。叶修没有特意解释，苏沐秋最终也没有拒绝。

正午的阳光最足，是恶魔们最讨厌的时间。叶修就喜欢这个时候约恶魔谈话，省时省事。随便在路边小店吃了几个驴肉火烧，叶修站在门口擦嘴，远远看见苏沐秋已经到了，这么守时的魅魔还真少见。

叶修拖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，苏沐秋吃了一惊，这么没警惕心的魅魔倒是不少见。

苏沐秋看了看表，皱起眉头。

“你怎么到这么早？我还点了饭，能先吃饭吗？”他问。

“随便。”叶修挥挥手。

话音没落，服务员就端着东西来了，一杯冰拿铁，两个三明治。

“你吃吗？”苏沐秋竟然还客气起来。

服务员也十分有眼色地等着。

“吃过了。”叶修指了指那家驴肉火烧店，“来杯水吧。”

服务员嘴角抽了抽，走了。

苏沐秋刚咬了一口三明治，叶修就开口：“你在上班？”

苏沐秋连忙囫囵嚼了咽下去：“不然呢？”显然被打断很不高兴，“这就要开始了是吗？”

“没事，你吃。”叶修说，“不影响。”

苏沐秋瞪了他一眼，狠狠咬了第二口。

“你做什么工作的？”

苏沐秋也顾不得礼貌了，嘴里含着东西就说起来：“IT民工。”

“工资一个月多少啊？五险一金都交吗？”

“这也要问？”

“答不上来？”

“……到手两万八！五险二金！社保足额，公积金13！要看流水吗！”

“哦，不错嘛。”叶修赞叹着划掉了刚上岸这个可能性，一个刚来的恶魔即使有身份证也不会知道五险二金这种东西，“不过我之前抓过一个搞IT的人家年薪可过百万了。”

“那不是最后被你们抓起来了吗。”苏沐秋凉凉地说，“不信，那你们警察去调个流水应该挺简单吧。”

叶修笑笑不置可否。苏沐秋盯着他看了会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，嘴里吃着东西一下没闲。叶修不禁感叹，不愧是魅魔，脸蛋儿标致得没有死角，狼吞虎咽也跟拍电影似的没有一帧不好看。苏沐秋身上一丁点非人的特征都没有，恶魔气息也淡到几乎闻不见，真要是在大街上碰到，叶修也不一定能立刻分辨出他不是人类。另外他对扮演人类过于熟练了，不管是那天晚上抡酒瓶子，还是今天的社畜模样，甚至他把叶修当个普通警察的状态，都太像了。

没有规定恶魔一定不能扮演人类，但也没几个恶魔肯下苦功夫扮得这么像，叶修甚至觉得他比下足了苦功夫的张新杰还要像。

苏沐秋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三明治，端起冰块有点化了的拿铁摇了摇，吨吨喝了几口，又当的一声放回桌上，似乎有话想说。

“叶警官，今天咱们真的是来做笔录吗？不在警察局做笔录好像不合规吧，在外头你是不是得开着执法记录仪啊？我看你好像没带，不介意的话我录个音吧？”

说着还真的把手机点开了录音放在桌上，当着叶修的面按了开始键。

叶修笑笑：“随意。”

“那天晚上没看清，您的警官证能再让我看一下吗？”

叶修觉得有点搞笑，十分配合地递出警官证让对方查验。苏沐秋看得仔细，还把叶修的名字警号所属分局都念了一遍，并且让叶修出声确认，不可谓不严谨。这要是个小警察，叶修肯定抢过来自己带。

“看起来倒是挺像真的。”苏沐秋把证件递回来。

“哦？”叶修挑眉。

“但这个分局我可没有查到，作假之前都不做功课的吗？”苏沐秋笑。

“你在哪儿查的，百度地图吗？”叶修也笑。

“我打110问的！”苏沐秋说。